Godliness

良夜

*茂灵18X32

*部分设定来自《星际穿越》

*突然翻到两年前写的东西，好家伙。

A

「15%」

不该那么冲动的。

影山茂夫抱着小酒窝在一个诡异而陌生的空间里飘来飘去，内心无比悔恨地想着。

B

影山茂夫消失了。

起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影山律。他在忙完学生会的事情伸个懒腰准备去洗漱的时候，突然发现兄长房间的门没有关紧屋内也没有着灯，交错乱窜的冷风吹得他打了个颤。

不知道窗户是不是也开着，明明感冒还没好。律这样想着，顺手走过去拉上门把，就在他关门的刹那，不经意的抬头一瞥，下一瞬间屋门被他猛然推开。

影山茂夫的房间里家具的摆放别无二致，桌子上的果汁还是下午的时候他端过来的。而现在，本该拉紧窗帘铺好床垫的屋子空无一人。

茂夫从来不会在外过夜，即使是给灵幻打工，也会在晚上十点之前准时到家。他本身受的教育比较传统，又与人不太亲近，除了相谈所和学校，几乎无处可去。

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哥哥那么强。影山律自我安慰道。可是万一碰到不能使用超能力的棘手问题呢。已经凌晨一点了，他会在哪儿。

律首先给灵幻新隆打了个电话。

“哥哥在你那边吗？！”着急到连敬语都顾不得用。

“啊？”灵幻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龙套怎么了？”

“哥哥不见了。”律心头发慌，握住手机的掌心一片冰凉。

灵幻立刻清醒过来，他镇定地安抚着律：“别着急，你先看看小酒窝在不在。”

影山律没有感知到那只恶灵的任何气息。

“小酒窝也不在。”惶恐感顺着血管从脚底缠上律的颈脉，勒得他眼泪快要掉出来。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可能会失去自小一直包容他、真心实意爱着他的兄长。就算在是自甘堕落的时候他，也只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划清那道分界线。

“冷静点律，给所有认识龙套的人打电话，一定要快。深夜打扰的道歉话以后再说。”

灵幻挂断电话从床上跳了下来，随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着拖鞋匆匆出门。

喀喇一声，门有没有锁上，无暇顾及了。

他心里隐隐不安。

B

律给茂夫的朋友挨个打了电话，所有人都说茂夫不在身边。

花泽用超能力率先赶到正在路边像呼唤走丢的小猫一样轻声呼唤茂夫的灵幻新隆面前。

“灵幻大师，现在就不要闹了。”这样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就算影山能听到，有回应才怪了。

灵幻一脸严肃地摇摇头。

“我怕龙套不是简单的失踪了。”

灵幻没有用消失这个词，他直觉自己的弟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困住或者——他有些不愿意往更糟糕的处境想下去——超能力失控的龙套不愿意让人找到自己。

“这边。”灵幻招招手，示意不远处的将和律来这边汇合。四个人走到街心花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很安静。飞蛾在路灯罩子边煽动翅膀开回撞击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你们最后一次看到龙套是在什么时候？”灵幻首先看向花泽。

“前天下午，也就是8月23号，我和影山在相谈所各自接了个委托就分开行动了。时间是6点，在此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

“将呢？”

“昨天上午我来找律，然后一起吃了午饭，影山君也在。”

“那么最后。”灵幻的目光定在情绪仍旧非常不稳定的律身上，“你和龙套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们吵了一架，或者说是我单方面的耍脾气。”

这个回答让人诧异。

“前天下午，哥哥除灵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律垂下头双手捂着脸，滚烫的泪水沿着手背啪嗒啪嗒的往下坠，“对方很难缠，我感觉哥哥应对的很吃力，他的感冒还没好……我就上去帮了哥哥一把。”

“茂夫应该拒绝了你。”灵幻叹了一口气。

“……是。哥哥让我回家，他一个人能处理好。”

“……我明明知道哥哥是在担心我。”

“可是我却一时冲动对他讲了过分的话。”

——如果哥哥没有了超能力，也就不会这样一意孤行了吧。那时的他这样想着，丢下一句“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兄弟间的问题该怎么解决，毕竟都还只是冲动期的孩子。灵幻斟酌着如何开口。

铃木将突然起身蹲到律的身前，扶正他的肩，直视他有些红肿的双眼：“听着，律，有时候表达不当确实会对双方造成难以释怀的伤害，所以才有弥补的需要。去找回影山君，然后好好道个歉吧。”

律愣了一下，愧疚地点了点头。他收拾了下心情继续说道：“那天下午我们不欢而散，昨天哥哥给我带了礼物回来，我却装作没看到，他很失落。如果哥哥因为这件事……”

“别乱想，龙套不是这么脆弱的人。”灵幻拍了拍律的头发，露出非常可靠的表情：“一定会找到他的，到时候要好好道歉哦。”

存在感极低的花泽突然开口，把话题接了过来：“律先带我们去茂夫除灵的地方吧，那里应该会有线索。”

律交代的话里有个关键点对不上号，23号下午的工作单明明都是低级委派，怎么会出现连茂夫都觉得棘手的高级恶灵。

A

「20%」

在这个地方，超能力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影山茂夫努力控制着漂流方向，尽量让自己头朝上脚朝下。

小酒窝：“茂夫，我有点想吐。”好晕，这里的磁场透过灵体直接压迫着精神力，太难受了。还好这不是某个恶意灵能者所控的空间，否则他们下一秒被直接撕碎的可能都有。

“请再忍一忍，我看到了出口。”

然而就在影山茂夫伸手触碰光亮之际，突如其来的诡异引力瞬间将他们扯到另一个完全对称的空间。在这里，他们依旧逃不开失重的情况，但不幸中的万幸，茂夫发觉自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行走”的力度。

「25%」

“小酒窝你还好吗？我松开手，你应该会好受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起了作用，小酒窝飘来飘去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小酒窝拉着茂夫的袖口仔细打量着四周。

什么都没有。

不对。

茂夫用超能力覆盖上两个人的身体，通过灵能波长，似乎能看到周围的空间有物质在流动。密密麻麻的，数量非常庞大。

这是什么？

小酒窝好奇地碰了碰，除了激起一点荧蓝色的星光外，似乎无事发生。然而茂夫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流动的能量体在被触碰的瞬间，某个地方出现了能量波动。

“看这里！”小酒窝突然指着刚刚碰过的地方惊呼了一声，“茂夫你把超能力的覆盖范围放大。”

茂夫照做后脸上露出和小酒窝一样的惊讶神色。

在他们正前方，被超能力触碰到的位置，灵幻的脸像黑白影片一闪而过。

「40%」

“幻觉？”

“应该不是。你把覆盖面再放宽一点。”

影山茂夫闭上眼，将体内聚起的超能力快速凝合，坍缩成绿豆大的一点，短暂的停息后于瞬间释放，迸发的能量体像炸开的烟花一样，将整个异空间照得璀璨生光。

然后他们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茂夫，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流动的带子好像跑马灯啊？”

无数张熟悉的脸在四周疯狂飞过，狼狈的花泽、吃章鱼烧的师父、被强行抓走的律，所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在影山茂夫面前不遗余力地展开。

“我们这是，死了吗？”他呆呆地问道。

「45%」

小酒窝使劲儿拽了拽茂夫袖子：“也有可能是幻觉，冷静点。”

“可是你刚刚说不太像是幻觉。”

小酒窝一时语塞。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如果能看到跑马灯，肯定是还没死啦。我可是过来人。”

话虽如此，其实小酒窝自己心里也没底。

不过只要茂夫信了就行。

果然。

“太好了，那就找找出去的方式吧。不然会被担心的。”

茂夫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心里却在自暴自弃地反问自己真的会有人担心吗。

如果我不在了，爸爸妈妈会哭的吧。律呢，会不会不再那么讨厌我了呢。

还有灵幻师父，一直缠着他说着‘喜欢你’这种话，一定很烦吧，毕竟我是那样任性的人。

A

异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成块的黑色絮状物从头顶脱落，进而无回声的下坠。

小酒窝紧紧搂着茂夫手腕，生怕自己被连带着拉下去，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一个人掉到未知空间去。

茂夫抛开脑子里绕来绕去的悲观情绪，蜷起身将小酒窝整个牢牢护住。

“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话音刚落，异动突然停止。

小酒窝有点感动的同时心里又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这个空间，好像和茂夫的情绪波动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的联系。

未等他发出疑问，眼前的光景再次刷新认知。

就好像雾色终于被撩开，露出深沉夜幕背后的群星与月光。

黑色絮状物完全驳落以后，透明的墙将他们围了起来。茂夫飘到任意一堵墙面前，发现墙的背后是他无比熟悉的东西——相谈所的柜子。

茂夫记得灵幻总喜欢往柜子摆放一些浴盐、断掉的钥匙、喝空的牛奶瓶、枯萎的雏菊花等一系列无用的东西。

“龙套，牛奶喝完瓶子不要扔，洗干净可以往里面盛东西。”

虽然从没见过师父有那个闲心去搞这种事，但14岁的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弄干净瓶子递给师父，然后师父就会把接过的每一个牛奶瓶都轻轻地放进柜子后，再用力地合上柜门。

茂夫透过无数只反光的瓶口，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双放好空瓶子准备抽离的手。

别走。他下意识地伸过手去，可是透明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冷酷地划分出绝对禁止的界线。

「60%」

直到现在，影山茂夫才恍然明白灵幻这种无聊行为下未曾言明的暗示。那种压抑的、苦涩的、深藏在心底的情绪，和衰败的雏菊一起，被灵幻关进满满当当的柜子里。

B

“奈良家废弃的仓库，确实是这个地址。”花泽辉气再三核对无误后压低声线对着其他人解释道：“因为这里离茂夫家比较近，所以我就和他换了换任务。我记得那上面写得非常清楚，绝对是个D等低级灵体。”

灵幻新隆从25岁开办这个相谈所至今，已经有七年时间了，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件后他把相谈所的规模和业务范围发展的更为详细和严谨。经过专业人士和财团（铃木真一郎）的支持，灵幻得到了一套名为除灵委派报告单的系统，这个高科技东西可以根据委托人提供的定位自动检测到所在区域的所有恶灵，并将其划分成ABCD四个程度等级。

这也就是说：“要么机器坏了，要么这里还存在一只A等以上系统检测不出的恶灵。你们选哪个？”

“……”

“灵幻大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花泽你再仔细想想，那只恶灵的具体信息是什么，比如能力啊缘由啊之类的。”

花泽沉思了一会儿：“说到能力，好像是精神系来着，在范围内制造幻觉。”

将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一亮开口道：“这种恶灵，父亲之前养过。”他挠挠头发又觉得不好意思：“名字叫‘幽灵’，黑色的一小只，由死者的怨念生成。能力是制造幻觉和诱发出领域内侵入者内心的负面情绪。”

将的神色变得有点奇怪：“可是普通人转念成的‘幽灵’制造出的幻境很弱，精神攻击的程度非常低，影山君应该很轻松地就消灭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我们忽略了一件事。”灵幻望向影山律：“律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幽灵’的攻击。人在无主动防御的意识下，精神是非常松懈的。再加上你被龙套拒绝，一瞬间的负面情绪可是会被恶灵利用你自身的超能力放大无数倍的。”

“很有可能你看到的‘这个恶灵很难缠’的景象，也是幻觉，毕竟‘幽灵’的幻境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么一丝微弱的恶灵气息，你会下意识的忽略。”

“因为实在是太弱了。”

D级的恶灵究竟有多弱呢，如果灵幻新隆能触碰到，稍稍用力一捏就消灭了。可就是这么弱小的东西，却在「绝对强者」的气场下，完美利用自身的能力成功逃脱。甚至妄想制造更大的事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只‘幽灵’，现在应该在你家的某个角落。”

律一脸错愕：“为什么？”

灵幻目光认真地反问到：“时刻在意着龙套病况的你，会狠心到无视龙套特意带回来的礼物？你相信吗？我不相信。”

“据我了解，你们之间的心结应该早已打开，但是彼此心中的痕迹不会那么轻易消失，就算已经释然，这种在生命中留下烙印的东西，会永远落在那里。即使你希望它消失，或者从未存在过。”

“幽灵正是抓住了这点，才将你们两个超强能力者耍的团团转。”

压抑的有多久，受过的伤害有多深，爆发的瞬间那股灰色的失去自我的共情感就有多浓烈。

灵幻拍着他的头说道：“承认自己的过去，正视自己的内心，实际上是件很难的事，包括我自己都曾失败过，但是你和龙套总有一天要面对，比如说现在。”

A

像流光一样的‘时间’，现在真真切切地在身边呈现。所有有关影山茂夫的平行世界在五维空间毫无例外地平稳倒带。

敲开和没敲开的相谈所大门、打翻和没打翻的滚烫茶杯、遇见和没遇见灵幻新隆的人生……命运的分叉口全都沿着分裂过的轨迹一步步向前发展。

他看到自己无法控制超能沦为怪物的未来、不被世界理解郁郁寡欢的未来、失去能力平平无奇的未来、唯独只有一个，和现有的时空存在太多重叠的世界，甚至到目前为止一模一样——11岁时的相遇、14岁时的吵架、18岁时的告白。不同的是那个世界里有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和亲吻的脸。

「90%」

“小酒窝，如果我把这个空间打碎，我们还会回去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这里。不过最好还是还是不要……”

“我想师父了。”影山茂夫落寞地说。

“……这样吧，你把能力控制到临界点试试。”小酒窝板正他的脸：“你可不要把我搞消失了，我还是很想成佛的。”

“谢谢你，小酒窝。”

「99%」

浑厚的能量体从茂夫体内涌出，涵纳森罗万象的黑一点点蚕食掉四周的空间。就在茂夫打碎时间轴的瞬息，小酒窝猛然被一股强烈的排他感推开。

不妙。

小酒窝试图重回茂夫身边，可是衣角都还没碰到，茂夫已经无影无踪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影山茂夫的超能力没有把纬度空间吞噬，而是把他自己吃掉了。

失去能量支撑的空间轰然倒塌，像破裂的镜片一样碎的稀烂。

小酒窝呆呆地悬在空中，被久违的晚风吹着，半晌，他望向头顶熟悉的夜空喃喃自语：“原来那个地方，真的是茂夫构成的世界。”难怪自己会被排斥。

力量与力量的碰撞，造成扭曲的时空缝隙，他们得以窥见宇宙的隐秘一隅。

小酒窝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如果茂夫掉进了平行时空，那这个世界的影山茂夫，就是‘不存在’的存在。

他留下的痕迹，会被世界抹去。

B

“那现在怎么办？”律站起身。

灵幻微微一笑：“当然是去你家把那只小幽灵揪出来问问龙套的下落啦。走了各位。”

一阵风起，翠绿色的树叶子在深夏的燥热中不耐烦地哗啦啦作响。就在将起身拍拍腿上不上存在的灰尘时，他突然茫然的抬头问道：“龙套是谁？”

花泽脚步一顿：“什么？龙套当然是我们的……”

律看到花泽的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

“龙套是……”花泽惊恐地发现自己脑子里关于影山茂夫的映像正在一点一点风化成沙。

走在最前面的灵幻感觉后面几个孩子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他转过身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了？快跟上。”

回应他的是律痛苦万分的声音。

“灵幻……师父……我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强制性删除有关哥哥的记忆。”

灵幻呼吸一窒：“将和花泽呢？”

律艰难地摇摇头：“灵幻师父没有感觉吗？那恐怕是独独针对超能力者的。”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灵幻：“寻找哥哥的希望，就交给您了……请一定一定……”

找回他。

灵幻新隆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某处碎裂了。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律的话就听到律迷茫地声音再次响起——

“将？你在这里干什么？还有花泽和灵幻大师？！”

C

失重感消失，影山茂夫晃晃头扶着墙站了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白花花的地板，一块接着一块铺满目及之处，组成连绵的冰冷雪色。除此之外只剩个巨型水晶球悬在半空，他仔细一看，发现这是由具象化的能量体聚集而成的球形，溢出的光点在四周上下浮动。

围绕着水晶球构成的空间像大号的办公楼，房间号整整齐齐的编排，唯一的点缀是某个房间门上的深红色号码。

那个屋子里似乎有什么正吸引着他走过去、抬起手、敲响门。

“请进。”苍老温和的声音透过门板钻进影山茂夫耳中，“我等你很久了。”

茂夫推开门，内外一致的单调白色让空气都染上一丝冷郁，他望向声音来源，神色逐渐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靠墙的床上躺着一位面容无比熟悉的老者，柔软的金发贴着前额，黑色的瞳孔正带着笑意映着他的身影。

“灵幻…师父？！”

“我是灵幻新隆，但并不是你的师父。我是这个世界的‘影山茂夫’的师父。”

茂夫不安地攥了攥袖口：“那这里是之前看到的平行世界吗？”

“对。那个五维空间，是这个世界的茂夫创造的。”灵幻示意他走近一点：“他是未来的你，我们的宇宙是你们的世界50年后的样子，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就是他。”

“那我们究竟是不是一个人？”茂夫有点迷茫。

“不是‘你们’，是‘你’。”78岁的灵幻新隆不管是对哪个阶段的弟子都永远充满耐心，“你可以理解为‘他是你未来的一个分支’，在纬度空间中你所看到的除了这条线之外的世界，都是新宇宙，所有的影山茂夫都是独一无二的，唯独在这个宇宙，你是重叠的。”

“那我，究竟是属于哪里的？”

“只要你想，这条线上所有‘影山茂夫’都可以是你，因为那原来全就是你。”

“那……和你一起度过了50年的影山茂夫，也是我吗？”他有点迟疑地说。

“可以这么理解。”灵幻挑了挑染雪的眉头。“从你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开始，他就成为了你。我这样解释有点绕口，你可以理解为，因为平行时空的排斥机制，你和他只能同时存在一个。”

影山茂夫的神色更加困惑起来，他的学习一向中规中矩，没有特别拔尖，也没有特别差劲，但是目前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正值十八岁的他所能全然理解的。

然后他更深处地自我剖析推翻又重组了一遍之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带着点不确定的口吻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他是我的话，那刚才的纬度空间，应该不是我创造的吧。”

灵幻笑了起来。

“你果然还是这么敏锐。确实，那个空间不是你创造的，是我创造的。”灵幻的神情暗淡了下来，“50年前，你毫无征兆的消失了，世界消除了所有人脑子里关于你的所有记忆，除了我。这个世界只有我记得你。我用过去的某段时间制造出了你的影子，取名为‘幽灵’，他陪了我很久很久。”

影山茂夫沉默得像尊雕像。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消失。

“因为你想要去死。”

因为我想要去死。

“你不仅想要去死，还要消失的彻彻底底，所以你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灵幻新隆又重复了一遍，“除了我。”

“为什么？茂夫。”他的目光蒙上了时光的旧尘，灰扑扑的不似往昔的灵动鲜亮，“我用了50年去想这个问题，现在我想先听听你怎么说。”

“我预感到自己要被太过强大的超能力吞噬了，如果失控，压制的情绪会对世界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生和死对我来讲，只是一种存在与否的状态，并非不可考虑。”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

“……”

“那么，是什么情绪值得你压抑得这么深呢？”

影山茂夫侧身坐在灵幻的床边，摆弄着自己指尖不说话。

“我知道。”灵幻撑起身有点吃力地拍了拍茂夫的头顶，是那些太多说不出口的日积月累的疲倦。

父母的特别关照、弟弟的坦诚相待、朋友的毫无芥蒂，这些温柔的风织就出一道厚厚的屏障，一方面阻止你掉下去，一方面又时刻提醒你，你们终究不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人。久而久之这种发自内心的空虚和倦意变成了无底洞，慢慢将你吞噬。

18岁是个分水岭，在此之前不愿去想也好，不去介意也好，超能力者和普通人终究会随着时间勾勒出清晰刺目的边界，就算是超能力和超能力之间，也会因层次的高低逐渐自发形成阶梯，而影山茂夫就是所有人抬头仰望的高岭之花。这无关个人的意愿，仅仅是单纯强制的法则。这种被时间硬撑开的距离，这些郁郁心头的难言之隐，化成一阵穿膛风，直戳命门。

“很累吧。”

“嗯。”茂夫一脸平静地点点头，“我很迷茫，明明被这样温柔的人们用心相待着，为什么还是能听见风在这里穿梭。”他指了指心口。

“因为灵幻新隆不在那里。”

B

日本的夏夜很少能看见星星了，几年前还好，楼层还没有这么高，地面上的各种照明灯也不像现在这样昼夜不分的开着。

灵幻漫无目的地随意晃荡着。

他刚从龙套家里出来，睡眼朦胧的夫妻二人用一句“茂夫？我家只有律一个孩子。”让他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并非只是针对超能力者的记忆消除，除了他，貌似所有人在一瞬间都遗忘了影山茂夫这个曾活生生地存在于每个人的生命中的符号。

有点棘手啊，他烦躁地挠挠后脑勺。

如果是连龙套都打不过的灵，那还有谁可以求助。

一句熟悉的喊叫声将他从自怨自艾的想法中扯了回来。

“灵幻！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小酒窝，明明才一天不见，总有种隔了几十年的陌生感，以至于自己被接二连三地喊了好几声后才又从神游的想法中反应过来。

“喂，你不会也傻掉了吧。”

“啊？”

“刚才碰见律那群孩子，有点不对劲的样子，哦对了，问你个问题。”小酒窝迟疑了一下：“你还记得茂夫吗？”

灵幻突然激动起来：“你也记得是吗！”

小酒窝凝重的神色让他的情绪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虽然记得茂夫，但是仅限于在异空间的记忆。在此之前，一点印象都没有。”

“异空间？”

“由茂夫创造的异空间，但是他本人好像并没什么印象。”

“这个空间似乎也有自己的意识，仅仅想留下他而已，所以才把我踢了出来。”小酒窝长吁一口气：“差点就折里面了，精神力被完全碾压的感觉我可不想再试一次。”

他戳了戳一言不发的灵幻，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吐槽。

“喂，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把茂夫捞出来。”

灵幻神色苍白，低着头勉强一笑：“当然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可是他隐约有种预感，这是茂夫自己的选择。